斯莱特林密室深处的空气凝固如铅,只有几盏蛇形壁灯燃烧着幽绿的火焰,投下扭曲摇曳的阴影。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着水珠,缓慢滴落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,如同倒计时的秒针。这里不是级长宿舍,而是一个被汤姆用强大魔法隔绝、专门用于“核心事务”的隐秘石室。空气里弥漫着旧羊皮纸、稀有魔法墨水、以及某种用于魂器实验的、带着铁锈与腐败气息的黑暗物质混合而成的压抑气味。
长条形的黑曜石桌旁,坐着他的核心圈:马尔福姿态优雅,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镶嵌绿宝石的蛇头杖柄,灰蓝色的眼睛在幽光下如同冰冷的玻璃珠;埃弗里和穆尔塞伯像两头压抑着嗜血冲动的鬣狗,眼神兴奋地在汤姆和摊开的古老卷轴间游移;诺特(西奥多的父亲,老诺特)面容阴沉,目光闪烁,带着家族式微特有的谨慎与不甘。
羊皮卷上摊开的,是几张用鲜血般暗红墨水绘制的、极其复杂的魔法阵图。线条扭曲纠缠,核心节点描绘着痛苦蜷缩的人形和咆哮的蛇影。旁边散落着几本封面由不明生物皮鞣制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厚重典籍,书页翻到记载着“灵魂奴役印记”、“痛苦忠诚枷锁”、“永恒所有权烙印”等禁忌魔法的章节。
“目标很明确,”汤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,低沉平稳,却像淬了冰的刀刃刮过石壁,“清除障碍,净化领域,为最终的‘烙印’仪式扫清道路。”他的指尖精准地点在阵图上一个被蛇形符文缠绕的小小人形标记上——那代表着西奥多·诺特。“方案A:禁林。利用他近期频繁‘观察’神奇生物的行为,制造一场…与发狂独角兽或毒角兽的‘不幸邂逅’。方案B:黑魔法防御术实践教室。一件…‘意外’被触发的、来自博金-博克的有趣小玩意儿。方案C…”他的灰眸扫过众人,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,“…让他内心的痴迷与恐惧,成为他自我毁灭的导火索。一次…精心设计的‘精神崩溃’。”
埃弗里发出一声低低的、兴奋的嗤笑。穆尔塞伯舔了舔嘴唇。老诺特的脸更阴沉了。马尔福则优雅地颔首:“方案C更具艺术性,也更能…警示他人。不过,需要更精密的引导,确保他走向我们预设的疯狂终点。”
“引导?”汤姆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那弧度里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对毁灭的绝对掌控。“马尔福,我相信你‘不经意’的暗示,足以在他脆弱的心弦上奏响崩溃的序曲。比如…关于‘怀特小姐’近期对某些‘特定’花朵的…特别关注?”他刻意加重了“怀特小姐”之前的停顿,随即,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、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感滑出他的唇齿:“…洛特斯。”
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,不再是冰冷的姓氏,而是一个私密的、只属于他领域的称谓。它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,瞬间在他自己心中激起一圈圈混乱的涟漪。甜蜜的剧痛毫无预兆地袭来!他仿佛又闻到了塔楼顶月光下她唇齿间清冽如晨露的气息,感受到了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…以及她在他忘情掠夺下细微的颤抖带来的、那该死的“不忍”!这甜蜜的回忆如同最烈的毒酒,瞬间灼烧着他的神经,带来极致的快感与随之而来更深的自我厌恶和暴怒。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,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“咔”声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镇压灵魂的混乱。
“洛特斯…”马尔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谓的变化和汤姆瞬间绷紧的下颚线,他灰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、冰冷的兴味。他优雅地欠身,“当然,里德尔大人。您的意志。”他刻意重复了那个名字,如同在配合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,“诺特对‘洛特斯·怀特’小姐不合时宜的关注…确实令人担忧。一点小小的压力,足以让脆弱的琴弦崩断。”
汤姆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那血腥的阵图,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毒液与蜜糖。他需要专注于毁灭!用西奥多·诺特的毁灭来浇熄自己内心的混乱,来巩固对“洛特斯”的所有权!他拿起一支由乌鸦羽毛和秘银制成的笔,蘸取那暗红如血的墨水,准备在阵图的某个关键节点落下冰冷的一笔。然而,笔尖悬停在羊皮纸上方的瞬间,他脑中闪过的,不是西奥多崩溃的脸,而是洛特斯那双蓝灰色的、带着迷茫和恐惧的眼睛…如果她知道…如果她感知到…
笔尖猛地一顿,一滴浓稠如血的红墨“啪嗒”一声滴落在阵图边缘,像一滴真正的血泪。汤姆的呼吸微不可查地一窒。他迅速用指尖抹去那滴多余的墨水,动作带着一丝无人察觉的仓促,仿佛在擦拭一个不该存在的污点。
毁灭的意志依旧坚定,但那致命的甜蜜毒药,已悄然渗透进计划的每一道冰冷刻痕。
他签署西奥多死刑令的笔,此刻重若千钧,每一划都带着撕裂自己的痛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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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文克劳塔楼的单人寝室,如今像一座冰冷的坟墓。卡珊德拉留下的空洞无处不在,无声地嘲笑着洛特斯的孤独。那份冰冷的换寝声明被她揉成一团,又无数次抚平,最终压在枕头底下,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寒冰。晚宴的喧嚣,塔楼顶那个混乱冰冷的吻带来的悸动与恐惧,都被这彻底的遗弃感碾得粉碎。
她蜷缩在靠窗的椅子上,窗外是霍格沃茨沉沉的夜色。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银色书签——汤姆的“礼物”,也是他的监视。
指尖残留着他拂过脸颊、划过手背的触感,冰冷又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魔力。
还有那个吻…那掠夺般的、带着松木与覆盆子气息的吻…一种陌生的、带着罪恶感的悸动,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,缠绕着她冰冷绝望的心。
她恨他的掌控,恨他的冷酷,恨他隔断了她与卡珊德拉唯一的联系…可为什么,当他叫出“洛特斯”这个名字时,她的心脏会不受控制地狂跳?为什么那冰冷的怀抱,会让她在绝望的深渊中,生出一丝可耻的、对温暖的贪恋?
就在这时,一股比以往更清晰的清凉感,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,从她灵魂深处被封印的核心汩汩涌出。是蓝莲,它在生长,它回来了。
在绝望和巨大情感的冲击下,那沉寂的力量正顽强地复苏。这清凉感瞬间冲刷过她被混乱情绪充斥的脑海,带来片刻刺骨的清明。
猛然她眼前一片清明。
不是模糊的感知,而是清晰的“洞察”。
她看到自己沉溺于那扭曲“温暖”时,灵魂深处被悄然缠绕上的、属于汤姆的黑暗丝线——那是占有,是掌控,是视她为“所有物”的本质。她看到西奥多·诺特苍白紧张的脸在汤姆核心圈的密谋中,如同祭坛上待宰的羔羊。这一切邪恶,都源于她身边这个,用冰冷指尖触碰她、用亲昵名字呼唤她、用吻,用吻什么呢?
她动心了。
巨大的痛苦和恶心感瞬间攫住了洛特斯,让她几乎呕吐出来。她应该憎恨!应该恐惧!应该不顾一切地逃离!
然而…那蓝莲的微光并未带来纯粹的清醒,反而映照出更深邃的矛盾。就在那片清明中,她也无比清晰地“捕捉”到了汤姆内心深处那激烈的冲突——那毁灭的决心撞上“不忍”壁垒时灵魂的震颤!当他叫出“洛特斯”时,那刻意伪装的亲昵下,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近乎笨拙的…真实悸动?还有他落荒而逃时,那完美的面具下泄露的狼狈与惊惶…这些碎片,像黑暗中闪烁的、微弱的磷火。
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毒草,在洛特斯绝望的心田里滋生蔓延:
他爱我。
或者说…他对我有一种扭曲的、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…情感。
这情感…能盖过他那冷酷的本性吗?
如果…如果我能让他爱我,爱到超越他的野心,超越他对力量的贪婪,超越他毁灭的本能…
如果我能成为他唯一的弱点,也是唯一的转机…
我能不能…阻止他?
这个念头带着飞蛾扑火般的悲壮和天真。
她知道这无异于与深渊共舞,在毒蛇的獠牙上寻找蜜糖。
她知道成功的概率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。
但卡珊德拉的遗弃,将她推入了更深的孤独绝境。对汤姆那混杂着恐惧、憎恶、依赖和…一丝可悲悸动的复杂情感,如同泥沼将她困住。蓝莲的复苏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力量,却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他灵魂中那片可能存在的、被黑暗重重包裹的…脆弱之地。
也许…这是她这刚萌芽的感情唯一的生路?
也是…阻止他滑向更深黑暗的唯一机会。
即使代价可能是…粉身碎骨,被那扭曲的爱意彻底吞噬。
洛特斯攥紧了那枚冰冷的银色书签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蓝灰色的眼眸中,绝望的冰层下,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异常执拗的火焰——那是赌徒押上一切的眼神。
她决定赌一把。
赌汤姆·里德尔心中那致命的野心里,是否有她。
她要主动靠近那深渊,用自己作为诱饵和武器,去验证一个渺茫到近乎绝望的“如果”。
月光透过高窗,照亮了她苍白而决绝的脸庞。
荆棘丛中的蓝莲,正试图用自己微弱的光,去捕捉并…驯服那条盘踞在深渊之上的毒蛇。